再启黄金十年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产业经济研究部副部长杨建龙博士
很高兴再一次在兰格的论坛上跟大家一起展望未来的中国经济形势。2010年如果要对中国的宏观经济运行态势做出最准确的概括，那么只有一个词就是“复杂”，今年形势的复杂程度远远超过金融危机之后的2009年。一方面由于去年以来经济走势带来的基数影响，今年经济明显出现前高后低的压力，与此同时看到上半年快速的通货膨胀让我们对今年的经济感到无所适从。在这个复杂的形势下我想用这个题目“再启黄金十年”，我们可以概括一句话：长期决定短期。这时候首先要看的是长期的走势和问题，然后再看短期你会清晰很多。
对“再启黄金十年”简单的描述
如果2000年-2010年这段时间视为黄金时间，那么2010我们将再一次开启黄金十年，也许这十年黄金含量比过去还要高，为什么我们有这样的判断呢？中国经济周期的短期波动是在长周期的支撑下运行的，也就是说在金融危机这么大的短期冲击下，由于中国有汽车和地产这两个行业带动着整个经济持续增长，所以我们快速地走过了危机的泥沼。
回顾这一点的目的并不是庆幸中国经济取得的成功，而是想和大家展望一下在这种情况下未来中国经济怎么样。我可以负责任地提供一个研究结论，我们相信伴随中国长期的增长，与此同时伴随着重化工的延续，相伴随的是中国投资率的持续高位数，我们的投资和消费结构绝对不是老百姓选择的结果，不是我们宏观经济简单的概念能够描述的，它是中国特定时期的产业结构所决定的必然结果。
我们对未来整个增长是充满信心的。说的再具体一点我想归纳一下今后的五年和十年，今后的五年十年中国经济将是高增长和低通胀的。
中国不可能回到二次探底
高增长和低通胀相伴随的是经济结构多方面的积极变化。高增长大家似乎可以理解，但是低通胀大家觉得是那么回事吗？现在2月份CPI已经快速从1点几上到2点几，后面还有继续攀升的压力和可能。我们的政策也正在探讨各种利率的退出政策，你说没有通货膨胀或者是低通胀怎么去接受呢？我们从短期来看，发现今天的物价上涨在很大程度上是去年基数导致的结果，翘尾因素，包括与翘尾因素相同但性质完全不同的基数影响。二季度2.6%的CPI上涨中，80-90%以上是由于历史的基数原因导致的结果，而不是真实的物价上涨。我们表面上看到物价在上涨，其实每年这时候都在上涨，同样今年不比往年有任何新增的地方，更何况今年猪肉几个重要品种影响很大。大家注意这些指标是影响CPI运行，影响宏观政策的重要方面。我们为什么要关心猪肉呢？难道在座的吃不起猪肉吗？不是这个概念，而是它会影响我们对整个形势的判断。在这种高增长低通胀的背景之下，我们整个结构升级的展开，在这次“两会”之后一系列政策的探讨中已经初露雏形。带着对未来经济增长前景的预期，带着对各种各样积极结构调整的期待，我们再回到现在的经济形势中，我们对眼前的压力和错综复杂的形势就会有清晰地认识。
无论今天的经济形势怎么样波动和变化，中国经济确定进入新一轮周期扩张的第二个阶段，就是典型的扩张阶段。一方面物价水平已经开始正增长而且是加速增长，另外产出加速也是保持良好的态势，这是近期扩张的第二个特征，有人认为中国经济要如何探底甚至再经历一次经济危机，这种说法我不赞同，无论发生什么样的波动，甚至当政策出现明显退出之后所有的不确定都不可能让中国回到二次探底，这个信念对大家判断形势是至关重要的。
两个重要的风险
如果从宏观经济走势的具体形态来看，今年呈现典型的前高后低甚至大幅回落的态势，这种态势对今年的经济运行增添了两个重要的风险，或者带给我们两个复杂的影响因素。第一个今年上半年由于去年的基数影响很多指标会表现为异常高，像我们的CPI、PPI会快速攀升，工业增长值二季度达到20.7%的高位，一季度至少也在17%以上。与它对应的GDP会达到多少呢？很可能会有超过13%的GDP增速，我们刚刚从危机走出来一下奔向同比增长13%的GDP增速，物价快速攀升，这些指标会带给我们什么压力，就是中国经济过热担忧的压力。今年看到的二季度数据恐怕没有那么担忧，但是大家不要高兴，等到三季度、四季度数据出来之后再看看什么感觉。在现在的宏观背景下我们的政策尽管有控制通胀预期，但是还是维持过去比较稳定的持续性。
如果一季度的数据出来了我们描述的那些结果都一个一个出来了，那个时候又会怎么样呢？因为所有的指标都无一例外在告诉我们中国在过热，这是大的风险，政策会不会退出，如何退出我们不得而知，但是这种数据的出现有很大的基数原因。为什么称之为风险呢，因为这时候的表面数据并不是真实的情况，我们对一些指标进行测算发现一季度的GDP仅仅因为基数的原因会比正常的增长多出4-5个百分点，也就是说当我们看到一季度GDP是13%的时候，它真实的增长是多少呢？减掉4个百分点，然而我们又有多少人看到这些指标的时候会去关注基数的问题，甚至又有几个研究者会去仔细测算基数的影响，我们看到的只是表观的数据，而表观的数据就会带来政策各方面的影响，这是我们今天看到的第一个风险点所在。
我们知道基数在上半年的影响在下半年会完全转向，下半年很多指标的大幅回落又是一个确定的趋势，这时候二次探底的担忧又会显现出来，如果上半年采取了退出和紧缩政策，比如我们的利率，如果CPI上到3点几我们就会出现负利率，我们迫不得已就得提升储蓄利率、贷款利率。如果下半年我们的投资开始大幅回落，我们的工业生产开始大幅回落，我们的GDP开始大幅回落，大家想想那时候又会怎么样呢？有人又会说是因为我们政策的提早退出导致的结果。这个时候二次探底的担忧和负面影响就会弥漫在角角落落。我在这想要告诉大家的是今年宏观指标的走势中，去年的基数发挥的是决定性的作用，也就是说去年的基数对今年指标的影响是我们通过政策的调整或者通过各方面的努力难以改变和弥合的，你想今年的前高后低是去年金融危机挖的一个坑导致的结果，今年用什么把金融危机对冲掉呢？没有!再引申一句话，今年很多政策对实体经济的影响也是在非常有限的范围内。假定上半年各种各样的退出政策、利率政策出台了，它对于这一轮的CPI、PPI攀升态势不会产生看得见的影响。如果下半年我们看到整个形势重新回落调整政策方向，它对改变趋势带来的影响也是十分有限的，所以今年政策对于实体经济的影响我认为在大的基数下会显得比较微弱，它带给我们更多的是市场预期，也就是说大家不要把对市场前景的判断建立在政策走向之上，还是跟着市场走，跟着市场我们可以把前高后低的数字幻觉剔除掉，2010年仍然处在健康的态势之中，我们的环保指标都在稳步攀升，这是最后一个主题想要告诉大家的。这是对今年整个宏观形势的概括，我想说两点：第一个名义指标前高后低是已经很难被明显改变的态势。第二这种形态会使得今年的政策决策面临复杂的形势，会带来两个重要的风险，这会对我们风险判断带来很多扭曲因素。第三点建议大家今年不要看同比指标，而要看总量和环比指标。
投资有良好的保障
围绕这个题目我想讲的第四点就是我们的投资，对于今年整个投资增长，从资金来源的角度来说今年有良好的保障，特别是政府投资在可见的增资和增收因素下将在今年明显改善，但是今年在投资领域出现最大风险的是地方的投资问题，过去地方的融资平台已经积蓄了不少问题，今天这个问题将被继续扩大，今天有多大的空缺，未来会暴露多大的风险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它已经引起了方方面面的高度注意，特别是银行已经通过它们必要的手段缩小或者防范这个风险，这使得今年一季度1、2月份整个投资的增速出现了大幅度回落，在这我并没有提供预测数据，要知道1、2月份投资26.2投资增速增长中与去年可比的投资增速只有不到16，跟去年一直保持接近30%的增速相比，我们的投资增速回落了10几个百分点，而且在很多具体的行业领域我们能够真切感受到投资回落带来的直接影响。你要注意今天钢铁市场的价格是在这种投资背景下形成的，我们的投资真实的增速回落到16个百分点，这是目前钢材市场供求的基本背景，从下一个阶段我们能看到大量被控制的地方投资，因为很多投资已经在建不可能长期停下去，所以逐步恢复是已经确定的，当然今年新增的项目会受到严格的控制，但是去年项目的延续也有很大的总量。另外今年的气候反常使得季节性投资因素的影响表现得额外突出，包括3月份我们的投资增速也是比较低的数字，但是这并不代表全年就是很低的数字，下一个阶段还将提高。
银行的贷款，1、2月份银行贷款回落更多是跟地方投资回落关联起来的。下一阶段随着地方投资恢复到正常态势与地方投资呼应的贷款也会产生需求，今年贷款更多是合理、平稳节奏控制的，在去年基数影响下今年贷款同比的增速一定是前低后高，按照所有这些影响因素我们对2010年的投资再做一个预测，新的预测结果是2010年投资总的增速将比2009年回落10个百分点左右，在20%，今年固定资产投资不会超过20%。与此同时投资呈现明显的“U形”态势，三季度7月份可能是另外一个低点，今年的中期将是整个投资“U形”的谷底，换句话说从那以后我们的投资会明显提升。这就是在政府政策的影响下我们的投资已经开始改变了前期的前高后低的特征，构成了“U形”特点，这种特点有可能使得今年整个经济增长前高后低大幅回落的特点被一定程度上的改换。前高后低的形态是换不了的，但是在这种政策的调整下也许我们回落的没有那么难看，回落的没有那么快速，让我们对经济生活有更好地调整和适应空间，这是今年的整个形势，所以大家对形势判断最重要是二、三季度投资的拐点，跟投资拐点紧密关联的是钢铁的表观消费量。在宏观研究中钢铁一直是作为一个重要的标志性指标，它代表了整个中游行业，代表了整个国民经济的走势，它跟国民经济的高度同步。
补充一点，今年房地产投资注定是前高后低的，但是总体房地产投资仍能保持25-26%左右的同比增速，现在对房地产投资增速的各种担忧，我觉得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更根本的事实，就是今天中国的房地产市场表现出来的特征是在有效供给严重不足的情况下才可能出现的。有些时候我们的房价还在下降，有些时候销售面积在快速萎缩，其实不是我们的房子卖不掉，很多卖不掉的房子是好些年都卖不掉，它根本不能代表房地产市场的有效供应，有效供应现在要排几天队才能买到。据说北京市原计划在3月份推出的上百个楼盘，因为对政策调整的预期推出不到三分之一，在这种背景下我们看到一方面统计出来的房价在回落，一方面正在排队和摇号。今天对房地产市场观察，我们看到这是有效供给严重不足的后果，不管是北京市政府还是其他市政府还是全国房地产调控的重要方向，我们在不断地对高房价提出质疑和不满情绪的时候我们也不断地把扩大供给、扩大土地作为首要方面，因为大家真切看到在不增加供给的情况下这种状况是无法改变的，另外要形成稳定的政策预期，才能避免短期对投资的影响。我可以做一个大概的判断，我相信今年房地产市场在供给不足的情况下，在价增量涨的预期下投资增速会保持一个良好的态势。
出口快速回复
最后值得今年特别庆幸的是出口的快速回复，今年出口增长正常增速是在3%左右，今年1、2月份的高增长是因为年初的补库存短单带来的影响，所以延续到4月份以后会马上回落，因为补库存不需要那么多用量，另外今年开工量也加剧了短缺的层面。其实及时把这些负面因素考虑在内，在模型的分析中看到今年出口增长的最低线在20%以上。可以这样描述今年中国的出口增速最低线是23%，一个合理推荐的数字是30%，再乐观一点可能会更高一些，这是我们能看到的出口增长。跟2009年相比中国经济增长的结构特征就会发生变化，投资明显从30%回落到20%，而我们的出口则迅速攀升，投资增长结构将发生重要的特征变化，这会对我们整个行业增长格局带来直接的影响，这是大家在判断今年形势的时候要格外注意的问题。对人民币的升值现在众说纷纭，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经济问题了，从支撑人民币升值的各种因素来看存在这个压力，但是对我们来说现在不升值，或者说控制升值的速度和进程仍然是非常必要的。
今年钢铁呈现趋紧的局势
最后回到对钢铁的分析，前不久对钢铁下游的增长情景，对投资和各方面都做了比较多的分析，我们也反复看到对钢铁市场担忧各种各样的原因，比如说库存的增长、比如说价格上涨的不确定性、比如说大量过剩的产能如悬在头上的一把剑，当我们对钢铁需求进行客观分析，发现今年在所有不利因素中一个最有利的因素是钢铁需求的回升。大家想想去年我们大概估算钢铁的表观消费量接近5.4亿吨，这是在什么背景下形成的增长速度？去年其实新增的表观消费需求是有史以来最高的，今年别的不说光房地产这20%的增速有多少新的钢铁需求呢？4000万吨应该是最保守的估计，问题是这4000万吨是在去年基础上新增的4000万吨，我们的机电出口在明显加速，包括今年中后期运输和集装箱产能提高，虽然汽车降低了但是今年会再跨产销量高峰时期，大家经常质疑我的判断，你说投资大幅回落我们的钢铁需求怎么会高呢？这句话背后有一个并不关联的因果关系，我们的投资增速跟钢铁表观消费需求之间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就像房地产的投资需求，假定今年房地产投资需求从去年的27%回落到10%，你要知道这是增速的回落，它的表观需求仍然在增长。我们对几个行业做了测算以后，我们预测今年国内钢铁表观量的增速会在6亿吨左右，这意味着我们还会有10%以上的内需增长。
今年钢铁的净出口呢，我们不指望它增长，但是它要再往下跌也跌不到哪去了。今年整个钢铁的形势是什么呢？我们来看一下钢铁的供求格局，大家回顾一下2002年以后钢铁的供求格局，大家还记得2002、2003年的短缺吗？大家还记得2007年出现的涨价和短缺吗？在周期扩张的特定阶段都出现过短缺和价格上涨，我们现在正在进入新一轮周期的这个阶段，过去曾经发生过的问题我想问问大家这一轮周期你有什么坚定的理由认为它不会再发生。
从需求角度来看，最近两年真实的钢铁需求速度是出乎意料的，去年钢铁增长有哪一个专家企业家预测到了，过去几年钢铁新增产能是百思不得一解的问题，钢铁的新增产能，我们一直在跟钢铁的固定资产投资进行对比，我觉得他们之间是存在直接的因果关系，因为你的新增产能不可能凭空而来，你一定得有投资，如果有投资就得核算到固定资产投资当中，从2008年开始调控我们钢铁投资增长一直处在地平线上。我问问大家我们反复说在建的产能有多大，这些产能是怎么出来的，它们要不要花钱？如果不花钱这些产能从哪来，如果花了钱这些钱寄到哪去？难道我们的统计局没有统计吗？假定我的说法都是错误的，但是至少把它跟过去几年相比较，这个阶段钢铁新增产能的扩张和释放速度比起2007年以前的时期是要低的，反而这段需求又远远超过那个时候，我想问在向上的需求和向下供给的背景下我们的钢铁市场会是什么前景呢？不管是从周期经验的了解还是从微观的供求了解，我有一个大概的判断。2010年中国钢铁需求总体态势是趋紧的，而且趋紧态势不仅仅是2010年，这种趋紧格局还有可能贯穿到2011年、2012年，大家拭目以待，对钢铁的跟踪我个人也有十年之久了，所以最近大家看到钢铁价格波动，变化其实是在一个大背景下变化的，在钢铁需求还没有进入旺季的背景下，如果下个月每个月再新增一千万吨的需求你的供求格局怎么样呢？而且新增的也许不是一千万吨。我们都知道现在铁矿石的谈判已经紧锣密鼓开始，这对市场预期都会带来影响，当然今天是内部讨论，我不想把这个问题引申到其他方面，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要对市场做出科学的判断，就需要我们从历史周期经验中寻找到规律。今年对钢铁行业来说我估计应该是一个需求和产出包括效益和价格都明显改善的一年。而且今年如果以钢铁为代表的中游行业不能进入正常的扩张阶段，我们这一轮经济周期的支撑和扩张靠谁呢？汽车和地产的黄金时期已经过了，如果我们中游不起来，我们的上游肯定就动不了，中国经济是不是就爬在这个水平上持续呢？包括我们的资本市场，现在资本市场在宏观背景下大起大落是必然的结果。我们回顾一下2002、2003年，是谁让资本市场走出格局的，不就是我们钢铁、有色、石化机械吗，难道还能找到其他东西吗？
我最后的结论，钢铁工业的增长有它特定增长阶段背景和结构的必然性，今年钢铁趋紧的局势将成为中国经济在这一轮恢复中真正进入快速的景气扩张阶段的标志，这个说法在过去很多交流中是有各种各样的不同意见，但是实践是检验预测的唯一标准，我们可以继续观察和考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