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汇率？人民币再升值我们就要关门了。”一大早，在广交会的展位上忙着摆设产品的福建一家民营外贸企业的工作人员匆匆地结束南都记者的提问，“什么都在涨，可买家却一直在压价，这日子没法过了。”他摆摆手，转身又忙活开了。
这些起早贪黑、兢兢业业忙碌着的民营外贸企业都揪着心：9月份，内外需疲态有所显现，进出口增速的回落均超出市场的预期，本想着在广交会上冲刺一把，可上周三美国参议院通过的《2011年货币汇率监督改革法案》要求人民币汇率升值，给四季度的外贸形势蒙上一层阴影。
“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发生时我跟大家讲，在寒冬来临时我们要充满信心，迎接春天。现在遇到困难，我们仍然要充满信心，坚信困难难不倒我们。”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亲临本届广交会现场并给企业家们打气，他表示，将保持人民币汇率基本稳定，避免给外贸企业造成过大冲击。
比2008年更艰辛
“我们对美国的出口比较大，光两个产品就将近9000万美金。汇率的变动对出口企业的压力是绝对很大的。目前我们国内倡导转型升级，我们企业实际上正在朝这个方向努力，但转型升级需要时间，如果汇率升值过快，会让很多出口企业休克。”宁波永发集团总经理徐普南向南都记者表示：“现在企业的经营环境比2008年还要艰辛。”
这是一家国内最大的专业生产保险柜的企业，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销售增速不减反增，并收购了多家欧美的渠道公司，逆市扩张。但即便是这种具有一定国际竞争优势的企业，现在也感到寒冬即将来临，徐普南说：“今年业绩预计增长28%，但利润的增长只有3%，因为利润中最大的一块被汇率升值吃掉了，统差数据约为3.2%。此外，劳工费用和材料费用也在增长，现在工厂的经营环境越来越恶化。”
这源于他对欧美消费正在大幅萎缩的警觉。“欧美的银行现在不是惜贷，而是直接收贷，将贷款强制性收回，这让欧美的老百姓不得不捂紧口袋，国外消费受到巨大的抑制，国内出口产品自然产能过剩。”徐普南说，正是由于此前收购了欧美公司，所以他对这些情况比较了解。“目前我们国内倡导转型升级，我们企业实际上正在朝这个方向努力，但转型升级需要时间，更需要资金。我们每天上千万的研发投入，钱从哪里来的？还不是我们企业自己赚出来的。如果让企业利润再削薄的话，更加无力去投研发，怎么谈转型升级？这是个一系列的问题。”
不单单是徐普南，南都记者在广交会现场了解到，不少企业家均认为汇率的大幅波动将可能导致企业大批“休克”。一家大型从事纺织服装外贸的广州公司负责人向南都记者表示：“汇率升值过快，对中国倚重的出口经济绝对是致命的打击，因为我们还没有准备好，还没有棉衣，最多只是有一张毛毯。迅速入冬，可能会冻死一堆人。当然，有些企业可能已经有毛衣了，有些企业可能毛毯厚一点，不至于被冻死，但亦不免被冻伤。”
3%-5%的汇率升幅之忧
在15日广交会开幕的第一天，尽管已是午餐时间，广交会多处参展商入口仍排着数百米的长龙。在全球汇率暗战的当下，广交会这种国际性规模的贸易平台的地位愈发凸显。对众多的外贸企业而言，这不仅仅是争取订单促进销售的平台，更是外贸企业彼此互通信息，观测外汇政策的窗口。
“为了能在这届广交会占有一席之地，我们申请的企业超过了2000家，而最终只有66%的企业如愿。”广交会现场，宁波市外经贸局一位负责人向南都记者表示，这次共有1337家企业通过了广交会组委会的资格审核，这个规模在全部50个交易团中位居第六，在计划单列市中居第一位。
他介绍说：“美元在宁波外贸企业对外结算币种金额中占97%以上，人民币兑美元升值直接影响到企业收汇利润，人民币兑美元汇率快速升值，往往导致企业的出口订单时预计有利润，而实际收汇时却无利润甚至亏损。”以上半年宁波出口额286.1亿美元和人民币兑美元升值2.3%静态计算，如无其他锁定汇率措施，折合人民币后的收入将减少43亿元。
事实上，早在去年第107、108届和今年上半年的109届广交会上，南都记者就从众外贸出口企业获悉，如果人民币兑美元升值5%，那么企业利润将消失殆尽。以每月出口货值3000万美元为例，人民币兑美元升值2%则意味着企业每月要承担净损失60万美元。
“通过跟其他省份一些公司的交流，我们认为年底汇率会到6.2%左右，大约升值2%，一下子升值3%-5%的可能性不大。除非有重大事件发生。”徐普南说，汇率的升值对中国传统经济的打击是致命的，不单单是企业利润的流失，出口企业本身的利润都是微薄的，汇率升值超过3%-5%，就会把中国企业的利润全洗光。
尽管可能性不大，但这种忧虑的情绪正在蔓延。一个激发这种情绪的引火索是：13日，就在15日广交会开幕的前夕，美国联邦参议院以63比35的投票结果通过《2011年货币汇率监督改革法案》，要求对中国操控人民币汇率实施制裁。“国家允许汇率慢慢升值，让企业有充足的时间进行转型，这是对的。现在我们国家强大了，也没有必要那么在乎外界施加的压力。”一家从山东赶来的参展商如此向记者表达他的期望。
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熙熙攘攘的广交会上，中国外贸企业的展位上各种产品琳琅满目，这一切繁华的背后是参展商忐忑的心。“企业现在应该囤点粮，准备过冬。”徐普南向南都记者表示：“我对我的团队说，我们把既有的业务做扎实，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汇率若大幅升值，中国外贸企业将如何应对？接短单、涨价成为诸多参展企业的选择，但这并非易事。广交会的参展商们普遍担心人民币升值步伐会因此加速，由此也影响到了对产品出口价格的心理预期。事实上，不少参展商虽然打算上调价格，但他们亦承认，欧美经济自金融危机以来复苏缓慢，客户对价格也颇为敏感。
“我们打算把价格提升10%。因为这一年来，我们没对产品提过价，而人民币兑美元已大幅升值。不提价，利润都快没了。”野马电池公司销售经理严波意说，“从最近跟客人沟通的情况来看，客人允许我们提价，但幅度可能没那么高。”中国最大的冷柜出口商星星集团外贸公司总经理陈海明则称，在美国参议院通过人民币汇率法案后，他已向美国主要的采购商提出，2012年一季度的订单价格要在目前基础上上涨3%，以冲抵未来6个月人民币升值的预期，但这一提价要求还未完成，有待再次协商。
且不论提价能否成功，订单的减少更为迫切。海关总署13日公布我国9月份贸易情况显示，9月出口环比增长弱于历史同期，特别是我国对于欧盟出口增速同比从上月的22%回落到9月的9.7%，这表明8月以来欧债危机深化引发的欧盟经济下滑已经开始影响我国出口。中金证券一份报告指出，外需继续走弱，四季度出口面临更大挑战。中国PMI新出口订单指数虽然在9月出现季节性回升，但仍大幅低于历史均值，而OECD综合领先指标近期继续回落，预示未来数月出口增速可能继续下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