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泉河下庄村段 挖坑筑坝后傍水建起农家乐
青龙湖常乐寺 石料场侵占河道致泄洪不畅
周口店龙乡苑小区 两楼距周口店河最近仅数米
房山区中医院 医院无手续河道上建停车场
四坝当道 南泉河“难全”
河道下游受灾村目前推平占据河道的农田,恢复故道模样
河道上游,一座在建桥梁工程致使河道拥堵;中游,农家乐拦坝截水、筑池养鱼;下游,人为更改河道、侵占河堤。
冲下的洪流,被河道上的设施4次抬高水位,而冲击力就意味着破坏力。
7月22日凌晨,房山区大石窝镇后石门村,当村民们发现泡在水里的王燕生时,他已经半昏迷,双手仍紧抱电线杆,浑身上下被水冲得只剩一件背心。
7月21日晚7点多,急流中,王燕生死命抱住一根电线杆,在水里飘摇了一夜。当晚,南泉河改道堤决口,依河而居的后石门村陷入绝境,房顶、树上,村民在一切可以爬上的高处求救。
常年无水的南泉河,本是条承担泄洪功能的河道,而暴雨降临前,这条河道却承载着很多额外的功能。
河道上游,一座在建桥梁工程致使河道拥堵;中游,农家乐拦坝截水、筑池养鱼;下游,人为更改河道、侵占河堤。
冲下的洪流,被河道上的设施4次抬高水位,而冲击力就意味着破坏力。
从上游到下游,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水坝、河堤顺次崩塌。
老河道里的农田
南泉河,上游发源于水头村,紧挨云居寺,由北向南穿行至下游的后石门村。因其水量变幻不可测,村里的老辈人,也叫它无量河。
村里的老辈人回忆,这是条自然形成的泄洪河道,在上世纪初就存在。上一次从这条河道奔涌下来的最大洪流,还是在1928年,那年山洪暴发,河水也淹到了村庄,但当时河道顺畅,没有造成太大损失。
洪流在84年之后再次呼啸而来,2012年7月21日晚,有村民拍摄的视频可见,村道已成汪洋,从上游奔涌而下的洪流中,汽车、电冰箱、洗衣机等在洪水里翻滚。村里的一辆出租车几乎被砸成“饼”。后石门村支书王宏杰介绍,后石门村有600多户村民,水灾共造成400余户受灾,许多房屋被冲毁,仅初步统计,财产损失就达9000余万元。
这84年间,南泉河河道经历了怎样的变化?
村里的年轻人或许不知晓,75岁的王德生却十分清楚,村里那片首先尽没水中的玉米田,就是南泉河故道。
1964年,全国掀起“农业学大寨”之风,政府号召农民敢于战天斗地,治山治水。为了开荒拓地,当时村里的壮劳力王德生响应村委命令,和村民们一起,填河造田。
一项浩大的工程由此展开。
历时半年多,坚信人定胜天的村里人,用一车一车的黄土将南泉河约30米宽、近千米长的河道几乎填没,种上农作物和树木。此后,河道之上的这些农田,成为后石门村肥沃的耕地。
拦河坝和引流渠失效
在王德生的印象里,近年来,南泉河水量极少,“平常也就十几公分的水位,稀稀拉拉地淌着。”
除了填河道造农田,王德生回忆,上世纪70年代,在南泉河故道向东50米远的地方,村民们又新挖掘了一条引水渠,引水渠入水口宽约5米、渠内最窄处宽约两三米。
同时,村北侧上游,南泉河桥下,村里在近40米宽的河道上,拦河斜着修筑一条近2米高、百余米长的拦河坝。设想是:把原本40米宽河道所能容纳的水量,引到新建的水渠里,确保在故道上开辟的农田无虞。
王德生的家就住在引水渠附近,7月21日晚,惊慌失措中,王德生看到,那条引水渠中,并没有太多水,洪水并没因拦河坝而更改流向,而是硬生生地将拦河坝冲垮。
8月8日下午,王德生站在自家门口,望着满是淤泥的南泉河故道,喃喃自语,“本来填河是为了多种地,谁承想,它又流回来啦。”
自然法则教训了意图肆意改变它的人们,还耕地为河道也许不是难事,但若想彻底清除泄洪道上的障碍物却并非易事。
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村子还将这片河滩以每平米400元的价格,出售给村民做宅基地,而今河滩上已建起二三十处民房。
难以改回的还有后石门村的西北方向,这里自古就有一条叫做小河堰的行洪道,专门把村子西北方向山上下来的山洪引入南泉河。上世纪60年代以前,小河堰的宽度一直在30米上下。
村民王凤璋住在小河堰上游,据他回忆,从1960年代之后,由于常年无水,村民们开始在小河堰河道旁占河滩盖房,“你多盖半间房,他多砌个院墙,原本30多米的河道,变成如今四五米宽的河沟。”
“(南泉河)上游的水咋会这么急?”很多后石门村的村民不解。
10米高水坝崩塌
除了南泉河桥下的拦水坝,向上游约一公里远的下庄村,河道东侧,是一个叫做小河人家的农家院。
多年前,农家院的位置上曾是一座采石场;四五年前,村民王云天(化名)关闭了采石场,紧挨河道,建起一排平房,供从城里来的游客避暑。
王云天还在河道上修起一座水泥板桥,使农家院与对岸的马路相连。夏天时节,游客在农家院避暑,唱露天卡拉OK,吃当地特色的虹鳟鱼。
为了增加水上娱乐项目,在南泉河河道里,王云天还筑起一条0.5米高的水堰,形成一片宽阔的水域,上面摆放着竹筏,供游人玩乐。
21日下午6点多,洪水抵达农家院。上游冲下来的树木杂物,被低矮的平板桥阻挡,水逐渐漫过河堤,涌进农家院,水深达一米多。
在农家院西北方向,是三岔村的一座大型拦水坝。
7月21日,大雨如注,山洪暴发,三岔村停电后,村书记李国明担忧村东头的大拦水坝,专门安排水情观察员监控拦水坝的水情,“我们当时想,如果水位抬高,与其等着决堤溃坝,还不如申请用炸药炸个口子,让水慢慢往下流。”
三岔村大坝是一个封闭的系统,当年修建大坝的目的只是为了蓄水给旱地浇水,却没有设置泄洪口,“主要是因为没出现过这样大的洪水。”
没有人告诉村里,大坝蓄水达到警戒线后该怎么办。
水情观察员赶去拦水坝前,见10米多高的拦水坝里水位已有五六米,飞奔回村报告。
没等三岔村作出决定,10多分钟后,水情观察员再去拦河坝时,坝里的水位已从五六米到了大堤顶部。观察员再次回报,没等人到村委会,水坝在身后崩塌。
8月8日,南北走向、坝基25米、堤高10米的大坝,中间被洪水冲出一个七八米宽、一深到底的大豁子。
王云天当晚并不知道,三岔村的拦水坝发生溃坝,大量洪水注入南泉河,还以为是上游的橡胶坝出现了问题。
直到8月8日,他依然对上游的橡胶坝表示不满,“若没有橡胶坝,我的损失也不会这么大。”
失控的橡胶坝
王云天所埋怨的橡胶坝,位于南泉河下庄村段,一处叫做云集仙客的农家院内。
农家院老板刘连军介绍,由于南泉河常年水量稀少,为了给一桥之隔的云居寺景区添些景致,2000年,房山区水利部门在此处挖坑筑坝,把原本5米左右的河道,开挖成一片面积17亩的水域。刘连军以每年约3万元的租金,从村里承包下来,傍水建起农家院,在水域中养鱼。
为了控制水量,在水域下游,水利部门还修筑了一个可调控的橡胶坝。
橡胶坝由纤维材料做成,内部注水,形成袋式挡水坝,坝顶可溢流。
橡胶坝能够人工调节,通过控制袋内水量,来调节坝高,控制水位。当水量较大时,仅一人之力即可扳动橡胶坝阀门,将橡胶坝袋内水放掉,水袋瘪掉,橡胶坝高度降低,达到调节水塘内水量的目的。
7月21日下午5点多,上游山洪突至,水面陡升。刘连军的农家院合伙人告诉他,让他赶紧放水。
刘连军有些犹疑,“如果放水,三万立方米的库存水下去,我们村就完了。”洪水中,他告诉合伙人。
但十几分钟之后,橡胶坝就已经不受刘连军控制。洪水涌上河堤后,没过平房一米多深,控制橡胶坝的机房也被淹没。
上游冲下来的树木堵在橡胶坝上,使水位越积越高。橡胶坝袋体内的水受压后流出,袋体变瘪,洪水、堆积的树木,连同刘连军的八万斤鱼,倾泻而出,奔向下游,猛兽般冲入南泉河。
推平农田还给河道
刘连军坦言,没有管理部门告诉过他,什么情况下该放水泄洪,就在放与不放的犹豫中,上游水头村溃坝。
8月8日下午,刘连军站在布满淤泥的农家院,“洪水来得太急,要不是上游修桥,沙石把河道堵了,我的损失也不会这么大。”与在他下游的王云天的口气颇像。
早在今年年初,上游水头村在南泉河上修建一座新桥,为了方便村民和工程车通行,施工方用沙石在河道里筑起一座3米高的临时坝,坝的下部,用几根直径不足50公分的水泥管道过水。
7月21日下午5点多,持续一天的降雨,引发山洪,狭窄的过水管道堵塞,洪水首先被阻挡在这里。
南泉河上,自上而下的临时坝、橡胶坝、水堰和拦河坝,都没阻挡住洪水,反而客观上4次抬高了洪水的水位;而河道上的鱼塘、三岔村10米高的水坝溃堤,又增加了南泉河的水量,给洪水注入急流,让下游的后石门村陷入绝境。
洪水过后的第5天,后石门村村委会用挖掘机,在农田覆盖的位置上,推平玉米和杨树,重新挖掘出故道的模样,以期泄洪。
沿河盖楼 河堤遗患
房山区两沿河住宅小区受灾严重,河堤被毁成为灾难主因;新河堤开始修建
哑叭河、周口店河,在房山境内并不起眼,部分河道内常年缺水。
“7·21”特大暴雨中,长阳镇境内,哑叭河内的大水涌入碧桂园小区,积水约10万立方米,两人触电死亡;周口店村,周口店河的洪流卷走龙乡苑小区十几辆车和一条生命。
小区怎么成了灾区?是天灾还是人祸?
两个小区的受灾业主发出相同的追问。
遭洪灾的住宅楼
碧桂园小区,紧邻着哑叭河。
7月21日的暴雨中,小区所有地下室和部分一层住户被淹,近300辆私家车泡在地库受损。更让一万三千多名居民惶恐的是,暴雨中两人触电身亡。
“楼房怎么还成了灾区?”宋晓莹说,父亲在暴雨中触电遇难,大水退后,她和受灾的碧桂园业主,想为水祸找到原因。
同样寻找答案的还有家住龙乡苑小区的李响,7月21日的暴雨中,李响的姐姐李丹在住宅楼下,被突来的洪水连人带车卷走。
“抬眼就能看到卷走我姐的河。”站到6楼的窗口,望着楼下坍塌的河堤,李响觉得有责任给姐姐讨个说法。
龙乡苑小区,紧邻周口店河的15号、16号楼受灾严重。
7月21日,李丹原本计划着开车去接被暴雨困在单位的父母。刚出家门口,河里的洪水突然冲出来。几乎同一时间,15号楼前方的地面连同河堤一同塌陷,“停着的十几辆车一下子被冲走了。”居住在15号楼四层的老章,目睹了全过程。
谁推平救命河堤?
通过QQ群,宋晓莹找到了碧桂园早期的照片。
照片上,碧桂园与哑叭河之间的河堤高出地面三四米,上面还有条可供步行的小路。
宋晓莹记得,她还曾和父亲去河堤上散步,三四米高河堤还有些陡,“要弓着身子爬”。
碧桂园业主证实,今年年初河堤被夷为平地,“河里平常没什么水,当时也就没在意。”
暴雨肆虐的那个夜晚,失去了河堤的遮挡,河水疯狂涌向碧桂园。
“如果河堤还在,一切可能不会发生。”大水退后,汪小红和碧桂园的灾民开始追问。
公开资料显示,长阳镇境内哑叭河属小清河支流,承担着防洪泄洪的功能。
加州水郡小区与碧桂园小区隔河相望,因为老堤坝的存在,加州水郡小区在此次暴雨中安然无恙。
紧邻碧桂园的河堤是被谁夷平的?
《防洪法》规定,城市建设不得擅自废除原有防洪围堤,确需废除,应经水行政主管部门审查同意,并报城市政府批准。
对此,碧桂园开发商下属的瑞华诚物业经理王燕称,“过了马路(碧桂园与哑叭河之间的窄路),就不是我们的管辖范围。”
长阳镇政府相关人士接受采访时否认河堤的存在,但表示“水灾发生后,镇政府组织人员加高了河堤,防止再次倒灌。”
暴雨过后,碧桂园外一条新河堤开始修建,高出地面约1.5米的土堆绵延,将碧桂园和哑叭河重新分割开来。
居民们称,新土堆的位置就是原有河堤的位置。
记者调查,近几年长阳镇房地产开发如火如荼,仅碧桂园附近就有四处商业楼盘。哑叭河穿行其中,紧邻河畔一度被视作黄金卖点,更修起不少石桥、假山等景观建筑。从长阳环岛至碧桂园,不足两站地的路途,记者发现人为拦起的拱桥就有两处。
“天灾抵抗不了,但决不为人祸买单。”水灾过后,碧桂园的业主联合起来,搜集证据、寻找律师,准备起诉。
代理律师浩伟律师事务所徐仲称,按照《防洪法》相关规定,河堤被拆除必须经过水务部门的审批,即使未经审批私自拆除,政府部门也应承担相应的监管责任。“如果确系碧桂园外的原有河堤被破坏,可对政府部门提起行政诉讼”。
被指侵占河道的楼房
碧桂园外修建河堤时,龙乡苑小区15号、16号楼下也在施工。
龙乡苑被一两米宽的周口店河道隔开,15号、16号楼通过石桥与1至14号楼相连。
15号、16号楼距离周口店河最近的位置只有一两米,附近河堤高出地面约30厘米。对岸的1号楼至14号楼距离周口店河约15米,虽然河堤也不高,但有陡坡与河道相隔。
8月8日,李丹被水卷走的地点附近,工人正用大石块和水泥修筑着更为坚固的河堤。自称周口店村委会人员透露,“我们的任务是先把河堤修好。”
相比于被洪水摧毁的老河堤,新修的1.5米高的河堤堪称豪华,硕大的石块经水泥联结,重新将15号、16号楼同周口店河分隔。
新河堤并不能让15号、16号楼的居民彻底安心。
他们怀疑,自家楼房的位置才是灾难的根本原因。
距离龙乡苑不远的一片平房区,住着一些老居民。67岁的张国旺在周口店村生活了20多年。他回忆,龙乡苑15号、16号楼所在地,原来就是周口店河流经的地方。但连年干旱,河里一直没什么水,“后来不知怎么就被开发盖楼了”。
张国旺的话让李丹的妹妹李响想起来,去年9月份,他们一家人来买房时,“当时15号、16号楼前还没有修,地面上都是鹅卵石。”
如今,两栋楼下坍塌的路面露出能塞进一辆汽车的大空洞,里面仍可见大量鹅卵石。
居民们怀疑,龙乡苑小区15号、16号楼违规侵占河道建设。
8月8日至10日,记者多次向周口店镇政府求证此事,不愿透露姓名的宣传干部称,“需向领导请示,领导近期都在一线指挥灾后重建,不便当面采访”。截至记者发稿时,提交的采访提纲未得到回复。
但据《中国房地产报》针对此事的报道称,周口店镇政府村建科人员承认,龙乡苑属违法建筑。
另一个事实是,多名15号、16号楼的住户证实,他们并无房产证和购房合同等,只有周口店大队给的收据。
有居民透露,15号、16号楼和对岸的1号至14号楼“性质不一样”,是周口店村村委会的干部集资兴建,然后以村委会大队的名义卖出。但该说法未得到周口店村、周口店镇政府的证实。
8月8日,记者从李丹被冲走的地方,沿周口店河查看,越往上游走,河道越深、河堤越高。从上游到下游,龙乡苑15号、16号楼处于河道收紧处的最低洼的地方。
排洪泄洪设施缺位
住宅楼究竟该离河道多远?北京大学城市规划与发展研究所所长高志称,市政有一个建筑红线,要求住宅或公共建筑距离主要道路适当后退一定米数。大部分城市要求在10至15米之间。他认为,在河道附近进行土地开发,首先要保障原有河道不被占用、改道;河堤建设方面,所建堤坝必须要经过相应测算,与地面达到一定的高度差并符合相应建筑标准以确保安全。以碧桂园为例,紧邻的哑叭河是一条泄洪渠。“河道边的开发都有非常严格的标准。”高志说,“如果确实存在违规行为,政府部门应该拿出应有的态度处理。”
同时,高志认为,此次房山区成为重灾区,是内涝和外泄双重作用的结果。如果说城区内的灾情凸显了基础设施的落后,那房山的灾情还有排洪泄洪设施缺位的结果。
以碧桂园所在的长阳地区为例,这片区域原本处于小清河分洪区的范围内。但由于常年干旱,土地功能发生变化。之后经历了一系列专业的评估测算后,经过北京市、海委、水利部等相关主管部门审批,小清河分洪区规划得以调整,长阳、良乡和窦店三块区域等辟为“安全区”用于城市建设开发。“这个本身没有什么问题。”高志说,问题在于上述地区开发利用过程中,排洪泄洪的河道设施等没有完全跟上。
石料场“吞噬”河道
房山受灾严重村庄多存在石料加工企业侵占河道;当地政府协调各村将进行清理
这是7月21日晚7点46分,房山区青龙湖镇常乐寺村,家具厂女工曹付湘在租住的房屋内,拨通了老板许海涛的电话,“救命!”
毫无征兆的,地势并不低洼的常乐寺村,洪水瞬间及膝,窗外的轿车和油罐漂了起来。租住小院朝南的大铁门两米多高,洪浪遭遇院墙,再往前一涌,铁门像手里的纸片,瞬间被折弯。
屋门已打不开,曹付湘打完电话,抱着8个月大的女儿跳窗逃生。就当她们试图通过大铁门往屋顶爬时,铺天盖地的山洪终于绕过村北头河道里堆积如山的砂石堆,瞬间席卷了村庄。
曹付湘母女消失在洪水里。
吞没河道的砂石堆
曹付湘所在的家具厂向北约一公里,是常乐寺村和晓幼营村的交界处,一条七八米宽的无名河自西北向南穿越两村。河道下游是崇青水库,村子地势和水库大坝几乎相平。村民称,2002年也有山洪,但洪水顺河而下直入崇青,与人无犯。
河道是在2005年前后被改变的。
记者多次沿河道向上游查看,从常乐寺村到西北方向的河流源头大约10公里距离,河道宽度多在七八米,深度近两米,但到了常乐寺村附近,已很难发现河道。
村民告知,村北头聚集的五六家砂石场附近就是河道。
记者这才发现,部分砂石场将厂房建在河道里,更有两座近30米高的砂石料山直接堆在了河道上,宛若小山。
周围,砂石场、空心砖厂、砂石堆已将河道重重围困。
“这些砂石场最早的得有10年,到了2005年前后,多个砂石场进驻,砂石料也越堆越高,最近这几年,直接就没河了。”常乐寺村民说。
常乐寺村北侧,一个做空心砖的工人称,洪水当晚,山洪本是顺着河道往南流,不料遭遇砂石堆,“洪水在砂石堆前越聚越多,但走不下去,呼啦啦又折回来,原本应直接流向水库的洪水,被迫冲向常乐寺村。”
“河道不被堵,洪水就不会向两边走。”常乐寺村民认为,村子受灾严重,主要原因就是河道被砂石堆阻断,洪水进无可进,只能借道村庄。
对河道被占的情况,多名村民证实,他们平均一个月就会向有关部门反映,也有水务部门来勘查,检查的人来了,砂石场就在砂石堆上挑出一条一两米宽的沟,权当整改。“这些砂石场很多都没证,有证的也早过期了,可就是赖着不走。”
“砂石场糊弄得了检查的,就怕他们糊弄不了洪水。”有村民透露,洪水当夜,河道附近一座砂石场的生产厂长看到形势不对,开着挖掘机试图去挖开砂石堆挑出河道,不料洪水倾巢,连人带挖掘机,一切都被冲走。
寄生河道的厂房
记者连日来的调查显示,在房山,受灾严重的村庄,大都与石料加工企业侵占河道难脱干系。
河北镇檀木港,一个大石河河道边的村子。大石河里并没有船影,更多的是浅且小的潺潺溪流,以及一堆堆的乱石。主河道如此,檀木港村东汇入大石河的泄洪道白石口沟,更是没有多少水,一条仅宽1米多的暗沟,都时常断流。
但这些都是7月21日之前的印象。
当天,河北镇是北京降雨量最大的地区。白石口沟泄洪道里,山洪从上游奔涌而下,将沟里的阻挡物全都抹平,除了河滩内的玉米地,也包括沟南端6家石材加工厂大院。
因为所在厂子位于泄洪道中间,等郝世尧夫妻发现山洪下来时,他们已被困住,整个房子成了洪水中的孤岛。
村里老人说,原来泄洪道内,是没有任何建筑和田地的,“河滩就是河滩。”
最早开垦河滩成地,是在全国刮起“农业学大寨”时期,白石口沟里稍微平缓点的地方,就被开垦出来,种上玉米、花生。郝天桥也记得,最早在河滩里建起的,是10多间驴棚,就在如今他的院子里。
“就算是汛期,这里也没有太大的洪水。”郝天桥说,为了让沟里的水顺畅地流到大石河,村里在白石口沟河道下,修建了一条宽1米多,高一米五的暗沟。就算是夏季汛期,水面最多也只是没过脚踝。
檀木港村北侧的山里,还出产山石,村里建了石灰场,也有很多个体户做石材加工生意。但这些厂子,都在村里。
“当时为了减少粉尘和噪音污染,自1999年起,村里让所有加工厂,逐步搬到了白石口沟里。”现任村支书蒋士立说,可能是多年无洪水,大家都放松了,认为不会发大水。
两年前,村里已要求所有石材加工厂转型,但并没要求完全迁出。郝天桥响应号召,停了每年能赚20来万的石材场,改建成了观光园。而郝世尧的厂子,也处于停工状态。不过即使如此,没有卖完的石料和原料,仍堆放在厂子里。
“从白石口沟南口的堤坝向北,共有132间房子占据了近一公里的泄洪道。”蒋士立说,洪水袭来时,这些房子都被冲毁。
洪水过后
7月23日,常乐寺村,人们在村南头的一个小桥边发现了曹付湘女儿的尸体。两天后,崇青水库下游,已腐烂的曹付湘被发现。
洪水过后,距离常乐寺村最近的一座高耸的砂石堆,呈现出一道10来米宽的豁口。
村民称,他们正在组织人员,投诉占用河道的砂石场。8月12日,常乐寺村支书高富称,目前镇里正在协调各村和企业,阻塞河道的石料场将全部被清除。
檀木港村,山洪后的搬迁成为石料场企业和当地镇政府、村委会面临的难题。
“一直说要搬,干脆就借这次洪灾,将泄洪道里的村民全部搬迁。”村支书蒋士立说,他们村原先的石灰场地块,已建起了两栋楼,准备将泄洪道里的村民都搬过去。对于蒋士立的想法,镇里表示支持。
8月9日,白石口沟南口,泄洪道里,几台挖掘机正把淤积的各种石材、垃圾、断墙清理上岸,郝世尧家也已经清空,只剩下孤零零的房屋。
上游几百米,郝天桥正在断墙残瓦中清理残迹。“听说是要搬,但具体怎么弄,还不知道。”郝天桥说,搬走也好,这次捡了条命,下次不一定还有好运气。
(新京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