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评论员姚文晖
环境安全百日大检查督察组日前对中石化下属的三家企业检查时发现，中石化的炼油企业成了环境违法行为或安全隐患的重灾区。广东省环保厅环境监察局领导在督察组反馈会上气愤得拍起了桌子：“明目张胆的!明明发现排污超标，没人去检查，没人去督促。老是要挟地方政府，说什么为了国计民生。老百姓也是国计民生。”(央视9月26日)
环保官员怒斥违法排污的中石化下属企业，可谓威风八面、大快人心，许多网友对这位敢于向央企发飙的地方环保官员竖起了大拇指。然而，笔者却从周局长的冲冠一怒中，读出了地方政府及其环保部门的满腹辛酸。
石油巨头成为环境污染大户早就不是什么新闻了，然而对于其环境违法的恶劣程度，尤其是主观过错，人们还是鲜有耳闻，此前媒体披露的多是结果而非过程。此次进入环境污染黑名单的中石化在广东的三家下属企业，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管窥石油巨头道德血液的样本——部分生产废水通过雨水系统直接外排，违法超期试运行；擅自拆除废水处理装置，污染物可通过阀门切换，直接排入雨水沟；应急储罐中存有大量液体，一旦发生事故，可能引发严重的环境污染……
对于这样无视国家法令、罔顾公民生命健康，明目张胆大肆违法排污的无良企业，按理说当地环保部门早就应该将其拿下、严惩不贷了，可现实却是“没有去检查，没人去督促”，甚至于“环保厅责令其停止试生产后未经许可恢复生产”。为什么中石化下属企业胆敢顶风作案？用周全局长的话说，皆因其“老是要挟地方政府”。“老是”二字，说明地方政府受其要挟非只一日，且一筹莫展。
石油巨头凭什么要挟地方政府？所谓“为了国计民生”听上去像个笑话——污染环境就是典型的罔顾国计民生，哪有“为了国计民生”而将一方水土搞成环境污染重灾区之理？当然，中石化眼中的“国计民生”和我们理解的不一样，可能专指为地方政府贡献的GDP。以这次环境安全百日大检查中被揪出的中石化东兴公司为例，该公司2011年生产总值突破300亿元大关，成为广东湛江首家年产值超300亿的企业，全年上缴各种税费96.66亿元。有高达近百亿元的巨额税费，加之地方GDP增速的政绩压力，地方政府受其“要挟”也就不难理解了，此其一。
其二是，中石化是央企，不仅家大业大，而且官帽也不小。一个地方环保部门的负责人，行政级别可能还不如一个中石化下属企业的老总，想拿央企开刀，差不多就是“太岁爷头上动土”。其三，别忘了中石化还是大型垄断国企，一旦被惹恼了，“共和国长子”脾气发作，时不时给你闹闹“油荒”，地方政府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为地方政府贡献巨额GDP，难以撼动的行业垄断地位，外加头上的红顶子，执此三柄利剑在手，地方政府自然投鼠忌器，对于石油巨头的环境违法行为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多不痛不痒地说上一句“这种情况出现在中石化这样的企业真是不应该”(广东某环保官员语)。像周全局长这样敢于拍桌子怒斥，已经是很难得了。
新闻最后说，环保部目前已经要求中石化集团对所属企业环境风险进行全面整改，并对负责人开展约谈工作，要求对中石化东兴公司依法停止试生产，依法责令新中美公司、广州石化限期整改——中石化在广东境内的三家下属企业出现严重的环境违法行为，广东省的环境执法部门居然拿它们没办法，必须由环保部出面予以惩治，足见地方政府面对某些嚣张跋扈的央企时是何等绵软无力。
石油巨头要挟地方政府，凭借自身特权消解地方环保部门执法权威，实质上是为追逐自身利益绑架国计民生，长此以往其害不小。要改变这种现状，有赖于国家从顶层设计的高度进一步深化央企改革，摘掉央企头上的红顶子，并逐步去除其行业垄断地位，使之与其他市场主体一样平等地受到法律法规的约束。否则，周局长的拍桌子怒斥顶多也就是战国时秦王对安陵国使臣唐雎所言“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头抢地耳”，不会有什么实际效果。 |
